资料显示 作文还是“四不像”好
教育学院二附小 何 捷
拟定这个标题时甚为担心诸君误会，它不是哗众取宠，也不是无病呻吟。一切皆缘一篇童诗和一则故事而起……
我执教班级的孩子自由撰写百字作文的习惯已经保持三年了，时有让我刮目相看的小品问世。这篇童诗就是我从日常上交的百字作文中偶得的，全文摘录如下：
作文像什么林芷（五年级）
作文像一根绳子，
拉一下，
便把飞走的心拖回来。
作文像一把剪刀，
挥一下，
便把分叉的枝节修剪整齐。
作文像一只哨子，
吹一下，
便把四散游荡的思想收拢。
作文像一把小锁，
咔嚓一下，
便把我们牢牢套住了。
多么形象的比喻啊，没想到我们一直在努力探索钻研的习作教学，在孩子眼中却是这般的灰暗。从她的诗句中我可以切实的感觉到：习作对于孩子来说，是一件多么难为的事。要想将内心的言语流淌在笔端，居然要受到这么多的禁锢。想必经过这么一拉、一挥、一吹、一咔嚓，写成的习作再也不是当初童言无忌，灵光四射的内心独白，而是被拖回来的失落的心，被修剪得整齐顺畅的条条杠杠，被收拢后单一枯燥的思想，被限制的言语模式和写作套路。正当我感到失落时网友又发来一则引人深思的故事，摘录如下：
“像作文”与“不像作文”
某先生看了一位学生的作文说：“好，有进步，这才像作文。”过些时候，看到另一位学生的作文，说：“太棒了，已经不像是在写作文了。”有学生就不明白了，‘像作文’好，还是‘不像作文’好？”
将两文结合在一起，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浮出水面：究竟作文像什么才好？为解开这个疑问，我尝试用红学研究者们常用的探因法进行思考、探索。
思考一：“像作文”和“不像作文”的作文各是什么样。
从小童诗中我们可以发现，“像作文”的作文应该大致满足以下几个标准：主题明确、条理清楚、思想正派、行款整齐。这些词语我们再熟悉不过，虽然在《新课程标准》中已经不能只字不差地见到它们的身影，但是你能很容易地从之前的《教学大纲》等纲领性文件中找到它们，也经常在给孩子习作的评语中写下它们，它们根本就已经牢牢地扎在您的内心深处，左右着您对孩子习作的审美评判。大家不必舍近求远，“像作文”的典型范例就是小童诗本身：集中表达“写作受到束缚”的中心意思；四节12行，行款设计整齐；选词用句颇为讲究，注意避免雷同；想象严谨但也注意迎合读者，富有趣味。我对小作者是了解的，三年级接班时，她写文章东拉西扯，词不达意，颠三倒四，杂乱无章。经过三年的培训和阅读积累，她渐渐对写作产生兴趣，也摸到了门道，越写越顺手，写成的习作因多次投稿，几经磨练，她已经能独立将自己的习作修改得这般“像作文”了。
“像作文”的已经有了样板，“不像作文”也就明朗了：那些不按照常规套路，不沿袭惯用的言语，随性而为，随心所写的各种题材，各种体例，表达各种非主流情感的习作就是所谓的“不像作文”的作文。要举例子有些困难，本就是放纵的野马，哪会停歇让您看个究竟呢？不过还是勉强举一例：
我帮妈妈拔腋毛 施妙佳（四年级）
妈妈的腋窝毛长得很快，前两天刚拔的，这不？又长出来了，我这腋毛“包工头”要出面了。今天中午睡午觉的时候，我对妈妈说：“妈妈我来帮您拔腋窝毛，妈吗？”“可以啊！”妈妈说。我拿来夹子，去夹那一只只黑色“小蚂蚁”夹的时候，我问妈妈：“妈妈，你的腋脶毛怎么长得这么快呢？”妈妈笑着说：“妈妈还年轻，精神旺盛，腋毛茂盛。”顿时，我和妈妈大笑起来。
短短168个字，写的是母女之间难登大雅之堂的私房话，确实不像作文。此外还有高考中常见的处方体、对话体等形式各异的习作，都可一并划拨此类。
思考二：为什么会有“像作文”和“不像作文”的差别。
先说“像作文”。首先，作文这一概念就决定它有个模子，有“像作文”的可能性。作文这一词汇可以作两种解释，一是指写文章，这里的“作文”是动词；《现代汉语词典》里对此还作了一个补充说明：多指学生为练习所写的文章，这个“作文”是名词。既然是为练习所写的文章，练习优劣程度自然有评判标准，标准一定，就等于模子铸造好了，孩子就往里灌水即成，不像都难。
其次，“像作文”的原因与教师的教有很大的关系。长期以来，作文教学是讲究“有法可依，有法必依，执法必严，违法必究”的。这里的“法”就是写作技巧。大家耳熟能详的开门见山、首尾呼应、以小见大、对比衬托、凤头猪肚豹尾的结构……都属于“法”。“法”确立后，孩子们要做的就是依“法”作文了。教师的评判也执“法”苛严，凡是与“法”背道的，必“究”无疑。时间一长，谁还敢“顶风作案”？
第三个方面应该说是人天生的惰性。长期接受教师根据“科学配方”提炼的补药加以喂养，很多孩子已丧失了创新思考的欲念，不敢也不必越雷池半步。所以，很多孩子都以写得“像作文”为终极目标。这也就是故事中先生为写得“像作文”而赞其进步的原因了。的确，从“不像”到“像”，教师的教看到切实效果，应该感到欣慰。
“不像作文”的原因也不简单：首先借一句练功的行话来说，属于意念不紧，训练不当，走火入魔。这类孩子在接受作文技巧教学时不认真，最后写起来自然无从下手。其次是基本功不扎实，练习量不够，技巧尚未形成，写成的文章尚在“不堪入目”的阶段。以上两种，大致可归纳为力不从心型。还有两种另当别论：其一是天性使然，有的孩子个性强，脾气犟，你要我这样写，我非那样写，我行我素，以特立独行为荣。其二为熟能生巧。有的孩子善于撰文，文章越写越成熟，写作目的也越来越真切，或因真情自然流露而作，或有理需要阐述，或展示自己巧思的顿悟。因为文随心动，难以用套路对其规范，就写成了所谓“不像作文”的作文。这也正是故事中的先生赞曰“太棒了，已经不像是在写作文了”的原因。当然很棒，在写作这门学问上，还有什么比“心手合一”的状态更值得让人鼓舞的呢？
仔细一想，“像作文”与“不像作文”其实正符合美学大师朱光潜先生对文章的论述。朱光潜说文章有四境界：一疵境、二稳境、三醇境、四化境。疵境有瑕疵，正如因作文能力不足者所作之“不像作文”。稳境然没有瑕疵，但是平庸，正如慵懒俗套类型的“像作文”。而醇境、化境则不靠教，凭着是作者资禀性情、身世经历、传统习尚任性而为，或行文严密，论述严谨，“像作文”抑或是放荡不拘的“不像作文”。这像与不像之间互相转化、渗透，交替出现，反映的是作文者某个阶段的作文水平。
思考三：“像作文”好还是“不像作文”好？
言归正传，“像作文”好还是“不像作文”好？或者说作文究竟像什么好？我个人认为，文当有法，然而并无定法，优秀的作文就在“有法”与“无法”、“像”与“不像”之间；教育须有模式，然而又不可死守定式，出色的教育大概也在有模式与无模式之间。作文还是“四不像”好！
先介绍有趣的“四不像”吧，它指的是麋鹿，国家一级保护动物。古代还有许多祥兽，也多为“四不像”：凤凰，麒麟、龙以及龙之九子。它们都意喻吉祥，为大家崇拜。这些“四不像”都以一个基本型为主，组合其他动物的局部特征而成。以麒麟为例，麋身、牛尾、鱼鳞、足为偶蹄，因其整体为麋鹿身型，所以大家看起来觉得顺眼，再加上一身铠甲，高昂的鹿角，飞扬的尾巴，有力的四蹄，自然给人以祥瑞凌云之感，因而深受大家喜爱。
作文怎么能介于“像”与“不像”之间，而成为“四不像”呢？首先，“像作文”的规范性是必要的。这就好比“四不像”的基本型要确定，不要走样。很难想象如果麒麟没有一个大众化的“兽”型，是个如同鬼魅般的样子，还会有多少人喜欢呢？正所谓没有规矩，不成方圆。夏丏尊先生认为：文章的法则，应该讲究文质相融，于无法中求法。作文要讲究词句的表达法，要求通求达，以写作行为为经，以写作技术知识为纬，来作认真的探究。上文中那些因为听课不认真，写作技巧欠缺，写作能力不足的孩子，教师务必通过加强模仿练习、强化阅读积累等训练手段规范其表达，以达到“像作文”的大众化标准。叶老说：写作是一种技能，凡是技能都必须通过训练达到效果。其实也就是这个道理。
然而，也不要矫枉过正，把“像”做足了就缺少作文的乐趣了。这就好比麒麟，倘若没有牛尾、鱼鳞、马蹄、鹿角的穿插组合，只是一只麋鹿，自然无法赋予麒麟变化莫测的神秘色彩，它也不会成为吉祥的代表。任何艺术最具有魅力的地方都是求变的、个性化的空间，是满盈之余的留白。作文本身就是一种艺术，更要讲究独特的个性色彩和自由驰骋的天地。例如上文中那些长期接受写作技巧训练，已经产生创作惰性的孩子，则要将他们推向书海，在阅读浸润中充实思想，丰富表达方式。并且努力通过各种渠道激发他们写作兴趣，引导其主动观察生活，培养捕捉素材的能力，提高写作水平。在动笔时鼓励他们做到与众不同，用自己独特的视觉，个性化的语言，精心设想的形式，最畅快地表露心声。做到这些，文章就变得“不那么像”了。我国已故语文教育家黎锦熙先生提出的作文教学的观点──写日札而不写作文。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。日札，就是修养日记和读书札记。作为日记和札记，在内容上，可无所不写；在形式上，叙述描写抒情议论随意选用；在心理上，轻松自然。这种没有精神压力和文法顾忌的写作，一旦养成习惯，在量的不断积累下，定会有质的飞跃。其实作文本就是一种习惯，即习惯于用笔表情达意，就像画家喜欢用画笔表达对事物的理解；音乐家常用音符抒发对世界的感受一样，重在倾吐后的畅快，而不在形式。
行文至此，我要表达的观点已经阐述完全。回头看看全文，一个新的问题又产生：究竟这篇文章是像论文还是不像论文呢？一切还请大家自己读后裁定吧。愚以为：论文也不必纲举目张，面孔生硬，还是“四不像”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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